OttoCat棒球新聞雜記

文：陳金鈴

「抗議北美館事件 吳牧青傳遭毆打」的新聞標題赫然入眼，著實令我嚇了一跳。

在2010年一月號印刻裡〈一０八針紅線的緣分〉一文中曾經提及，高中時我們一群社團朋友在三商巧福用餐，有位死忠的味全龍迷堅持只喝一杯汽水，也不想讓「三商」多賺點錢；上了大學後，我偶然看到電視新聞報導龍迷前往味全總公司抗議無預警解散球隊，鏡頭裡那個以倒鮮奶方式表達不滿的男子，正是吳牧青。

牧青令我印象深刻的，除了對棒球的熱愛外，還有個場景是，某次社團伙伴們一起辦了三天二夜的營隊活動，牧青和其他幾個幹部因為一些細節上的疏忽，晚上開會時被其他幹部（似乎也包括我）提出來「檢討」，大家講著講著，沒想到牧青就哭了，滿臉通紅掛著眼淚說他覺得很抱歉……。

當場大家都嚇到了，我也超意外，一百八十公分高，身材健壯，一向讓人感覺大而化之、言行非常「射手座」的牧青，竟然會這樣哭了！

現在想想，那當下的我，或許還真有比在電視上看到他倒鮮奶抗議，也比乍聽到這次新聞事件要來的更感意外。

感謝這個有網路的年代，一度失去聯繫的友人再次藉由網路聯絡上了，在他出院後，我們約了見面聊聊天。關心完牧青傷勢，以及瞭解北美館事件原委後，和牧青聊聊彼此的近況，聊到我開始看棒球、寫棒球後，常常跟人提及以前有個龍迷朋友在三商巧福餓肚子，以及在電視上看他倒鮮奶抗議味全解散球隊的故事。

「原來妳有在電視上看到啊。不過我倒的不是鮮奶，是『多采多姿』(味全公司的乳酸飲料)！」

哈哈！我們都笑了。而這一笑，也瞬間化解了多年不見的疏離感。

   
▲牧青傾倒「多采多姿」的抗議畫面。

牧青說那次抗議事件並不是他發起的。那一年，在他生日前後那陣子，味全龍公布了球隊解散的消息，有天大學同學邀約他：「網路上有一群人說要到味全抗議，我們一起去吧！做點有意義的事當作為你慶生！」當時捷運藍線尚在興建，二人千里迢迢搭公車到了汐止味全總公司，和發起人以及其他赴約的龍迷會合後，發現總共才十來人響應抗議活動，卻有更多的記者與攝影機大陣仗一字排開等候著他們，媒體陸續採訪了幾個球迷，訪問到牧青時，牧青把自己想說都說完後，情緒一來很不爽，很自然地把手上的「多采多姿」倒掉，就這樣，這一幕成為中職歷史上的一頁。

但這個經典的抗議動作可不是經過設想的，牧青和朋友到場前只是覺得應該買些味全的產品來參加抗議，沒預料到會有時機做出這樣的處理。

雖然近年來，我接收到牧青的訊息都與抗議活動有關，但牧青認為參與龍迷抗議活動跟現在籌畫美術館抗議行動是兩個獨立事件，並沒有關連性，也沒有因為當時的參與影響到今日從事社會運動。

「其實這也不應該說是『社會運動』，」牧青嘗試解釋，「北美館事件也是，味全抗議也是，我只是因為太熱愛、太在乎，所以發現問題時，會想要向對方表達自己的意見。不過這些呈現方式在一般認知上的確也是社會運動啦！」

「我懂你的意思！」我用力點頭。自己也只是喜歡上棒球，因為熱愛所以認真投入，沒想到竟然因為棒球而有機會在媒體上發表文章，還代表球迷到體委會參與了振興棒球會議……。我們都只是熱愛自己的興趣而已，不小心就把事情搞大了！

我提及自己最近有篇文章寫到遠雄巨蛋，雖然不像他們是從職棒前幾年就開始看球的球迷，但是我覺得現在的巨蛋應該也不是當年那些在總冠軍戰因雨延賽時，吶喊著要巨蛋的球迷們所想要的巨蛋。

「對啊！為什麼一定要蓋巨蛋呢？為什麼不能有人打鼓帶口號？同樣都是棒球，難道一定得要像大聯盟那種『最高殿堂』的看球方式才叫有水準？這只是一種民族自卑！」「很多人都說以前激情的球迷很沒水準，這都是假道學！」「我們要思考的是『臺灣的棒球』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我笑著聽他談論嚴肅的話題。以前和牧青從不曾聊過棒球，看棒球的年代也不一樣，如今再次聚首，我們心中對棒球的描述卻是如此接近。

「現在的新球迷應該沒有辦法想像以前那種氛圍。那時候臺灣社會面臨轉型，由街頭運動轉移到棒球場上，看職棒也是一種情緒宣洩的出口。」「國中的時候我們是男生班，班上有一半的人都在看棒球，每天早上會有人帶民生報到學校，同學就會搶報紙，去把敵隊球員的照片塗黑！」「那種對支持球隊的認同感、凝聚感，連中華隊也比不上……」牧青頓了頓，略帶感慨的微笑，「那種心情大概很難再有機會經歷了。」

事過境遷，也許當年的激情場景不復見，但是情緒卻永遠保留在心中。

友情也是如此。

我們交換彼此知道後續的朋友消息，有人當爸、有人當媽、有人奉子成婚、有人婚姻不順、有人經商失敗、有人成為傳教士、有人出家當尼姑、也有人從帥勁的熱舞社社長變成肥肥胖胖的中產階級家庭幸福美滿；故事有的驚奇、有的感慨。

站在關門的咖啡廳外，我們說要找一天把當年的朋友約出來聚一聚。牧青問我，我這邊還有聯絡的朋友都多久見一次面，我說其實也不常見面。「是一、二年見一次面那樣嗎？」「對啊，大部分都是誰結婚、誰生子……」我指著牧青還打著石膏的手臂「或是像誰被打了才會見面呀！」

哈哈哈！

我們那個年代，周華健的「朋友」一曲正當紅，但對尚未離鄉背井、各分東西的高中生來說，什麼是「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呢？ 經過這晚的交談，我深深體會著「一聲『朋友』你會懂」，縱然人生道路各不相同，多年後再回首，「終有你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