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賦予人類一副擅跑的體型,以及我們遠遠低估的強韌耐力,
但那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要跑?是為了生存、滿足自己,還是超越極限……?

文:陳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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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ofatticus攝影CC BY 2.0授權。


「前天在這個地方看到,昨天又在這裡被發現,今天竟然跑到這裡來!這些地方距離都那麼遠,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電影《賽德克‧巴萊》裡,日本警部對賽德克族少年巴萬那威的這段形容,為這民族的驍勇下了最好的註解。原住民族的奔跑或為狩獵,或為了與其他異族對抗,總之是極度關乎生死存亡的大事,在生活中具有相當的迫切性。

現代的都會男女,則是足蹬價位數千元的慢跑鞋,或在早晨的學校裡沿著操場一圈圈跑著,或在傍晚的河濱公園裡追著夕陽跨出步伐。不想受到天候影響運動習慣的,也可以選擇上健身房,塞著耳機看著電視,隨著跑步機上的數字跳動,一步步邁向那個其實在原地的終點。今日人們的跑步,有的是為了減肥瘦身,有的是為了維持健康,更有的是想獲得心靈的安頓,和那些在原野裡奔跑的人們不同,城市裡的跑步是相當注重機能性的。

但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也不管是曠野或是大都會,跑步都是人類僅需最低限度道具就可以完成的運動,也是任何身體健康的人類,不需要經過練習就可以隨心執行的動作。而且不論一個人的體能條件如何,當他邁開步伐奔跑,必然會經歷心搏加快、呼吸頻率提昇,汗水也會在一定的時間後從體內大量泌出,從這些過程來看,或許跑步這件事本身,也兼具了造物主的平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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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tr Kosina攝影CC BY-NC 2.0授權。


■生存之跑

中國神話裡的夸父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巨人,他為了追上太陽而奔跑,終至乾渴而死,於是「夸父追日」被拿來形容不自量力的人們。現代人最熟知的西方跑步故事,說起來也算是個悲劇。公元前490年,波斯大軍攻打希臘,在雅典東北方小鎮馬拉松有一群守軍起而抗之,最終獲捷,其後一名士兵不眠不休的跑回雅典,將勝利的訊息告訴大家後便力竭而亡,這便是現代「馬拉松」這運動項目的名稱由來。

在遠古時代,奔跑雖然不必然伴隨著死亡,但無法跑步這檔事,卻真正與生命切身攸關。超馬選手Jack Kirk曾經說過:「人不是因為衰老才停止跑步,而是因為停止跑步才衰老。」人類這種生物,至少在文明還沒前進到蓄養牲畜的年代,為了獲取獵物經常需要相當長時間的奔跑,因此無法邁開步伐的結果,往往就代表著衰老與死亡。

非洲的布希曼人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民族之一,20世紀後段曾經因《上帝也瘋狂》這部電影走紅,甚至也訪問過台灣的演員歷蘇,便是一位布希曼人。歷蘇在電影中奔跑的模樣讓全世界的人們都印象深刻,而奔跑正是布希曼人的傳統狩獵方式,它們往往一次得跑上三到五小時,追趕獵物直到牠倒下為止,這種靠著耐力完成的狩獵,據說相當接近我們的先祖。為了獲取寶貴的肉類食物來源,以攝取營養來讓自己活下去,人類必然得持續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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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ytr攝影CC BY-NC-ND 2.0授權。

■滿足之跑

關於跑步,日本女子馬拉松選手松田千枝是這麼說的:「跑步的極致,就是邀請全身六兆細胞一起優雅地歡走。」仿若是DNA裡便帶有跑步這項基因,現代人的跑步已不必然與生存有關,更多人是為了紓壓、減重與身體健康,甚至更單純些,只是為了自我的樂趣而跑。

做為日本女子馬拉松先驅的松田千枝,之所以會成為一名跑者,便是為了緩解27歲那年產後因忙碌於工作與家庭而產生的巨大心靈壓力。日本名作家村上春樹會成為跑者,最初則是為了維持以小說家活下去的體力與減重。原本有望代表柬埔寨前進倫敦奧運馬拉松賽,最終卻因資格不符而夢碎的日本諧星瀧崎邦明,最初開始跑馬拉松的契機,更只是為了錄製電視綜藝節目。

時至今日,跑步已成為一種生活方式,在人類的演化中被保留了下來。為了參與跑步競賽,數千人可以聚集到標高2600公尺以上的塔塔加,也可以成群結隊跑到彰化鄉下的米倉小鎮田中,今年因為颶風桑迪侵擾而被迫取消的紐約市馬拉松,每年更吸引數萬人從世界各地到場與會。要在動輒數千人、數萬人的競技中脫穎而出,其機率實在甚微,因此大多數的人會去參加路跑或馬拉松賽,並非為了獎牌、榮譽或名聲,而僅僅是為了自我的滿足與實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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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mothy.barker.攝影CC BY-NC-SA 2.0授權。


■超越之跑

因為林義傑的緣故,超級馬拉松這項運動在台灣逐漸變得廣為人知,甚至有人會把它與42.195公里距離的馬拉松運動給搞混,但實際上這兩者在生理和心理上的難度截然不同。超級馬拉松的跑者,與其說是一位運動員,更像是個冒險家,每一次賽事幾乎都在挑戰人類體能與心靈耐受性的極限。

東吳國際超級馬拉松是國內最知名的超級馬拉松賽,參賽者要在24小時內奔跑約200公里的距離。雖然比賽時間相當長,但這賽事在超馬賽中安全性已經很高,比賽場地東吳大學400公尺長的PU跑道操場旁,就備有完善的醫療補給區。若跑者參加的是撒哈拉沙漠超級馬拉松或是南極冰原超級馬拉松這類的賽事,那麼不但得適應險惡的地形、氣候,同時也得自行攜帶補給品與睡袋,參賽者甚至得事先簽下生死狀,稍有意外就有可能喪命。

即便必須面對那麼嚴峻的狀態,超級馬拉松仍然吸引不少跑者耗費眾多時間、金錢進行訓練,前仆後繼地前往挑戰。或許人類天生就有好奇的性格,有那麼一點冒險性的東西很容易就會吸引一群對此充滿好奇心的人,但就像林義傑說的,他「不會去月球跑三圈」也不會「一個人坐海洋獨木舟划到美國去」,即便是世界頂尖的超馬跑者,在做這些冒險時仍然經過縝密的風險評估與慎重的決策判斷,其中其實有很科學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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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rrina_corrina攝影CC BY-NC-ND 2.0授權。


■我跑故我在

法國哲學家笛卡兒說:「我思,故我在。」對人類來說,不管是在哪一個時代,除了思考以外,跑步或許也是一項證明自己存在的手段。過去我們的祖先必須要跑贏其他動物與人類才能夠活下來,而現在還能夠跑步這些後生晚輩,也透過奔跑來證明自己的健康。

微風徐過,找一塊平坦的地面奔跑,在身體律動的當下,腦袋將會放空而身體的感知能力加倍放大,人們可以在這樣的過程中,一面覺察自己與這個世界的緊密關連,一邊邁開步伐往前邁進。這這樣規律如鐘擺的身體運動行動之中,就像村上春樹曾經說過的,我們或許就能「找到一些自己正活著的確實感觸」。

※本文刊載於《SOUL》運動誌,2012年12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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